在國際據點 — 曉數碼學到的,不因「文化差異」停止思考的工作方式

前言

 

在社會大眾眼中,能到國外工作是件成功且光鮮亮麗的事。
但在那夢幻的粉紅泡泡背後,卻有著多少的文化衝擊、對異鄉的不適應及與海外團隊磨合的陣痛期呢?

讓我們一起回溯到 2018 年的 12 月,起初是負責 Akatsuki 台日間遊戲營運溝通、而現在是曉數碼 (Akatsuki Taiwan Inc.) CEO 的田川勝也,來了解當時的他對於外派到台灣工作的收穫及觸發。
原來在他剛來到台灣的時候,曾經有段時間也因為台灣與日本的職場文化差異,導致他深深陷入迷惘的隧道之中難以自拔⋯⋯而最後他又是如何改變心境、褪去「有色眼鏡」,成功連結台灣及日本團隊,並協助曉數碼 (Akatsuki Taiwan Inc.) 持續邁向世界的呢?


 
曉數碼 (Akatsuki Taiwan Inc.,以下簡稱「曉數碼」) 作為 Akatsuki 的全球據點,目前已經有超過100位以上的成員。曉數碼負責將 Akatsuki 在日本所開發的遊戲,以面向全球的視點檢證並翻譯成各種語言,再經由各個國家的在地化後,向全世界發布。
Akatsuki 因擁有一個可以自己進行全球化與在地化的據點,故能實踐「向世人們傳遞令人感動的品質」的這個強項。而日本台灣兩個團隊又是如何進行協作的呢?
我們訪問了從日本前來曉數碼赴任的田川勝也,請他談談關於台日協作與全球化展開的想法。

索引

 

 

 

 

ー 你是以怎樣的形式前往台灣赴任的呢?

我是經由 Akatsuki 日本本社外派到台灣來的。在曉數碼負責將 Akatsuki 於日本開發的手機遊戲進行全球化。

ー 聽說你是毛遂自薦外派台灣的,其中的原因是?

之所以會主動提出外派意願,其實是因為大學時期的留學經驗。我在美國的大學就學的那一年,在一堂課上聽到了「日本企業的榮景已是過去式」的評論,當時的衝擊我始終無法忘懷。在被問到「日本有像 Amazon 和 Google 這種全球規模的偉大企業嗎?」,一時之間也沒能回答出來。從那時起,我便開始思考「我該如何推動日本企業的全球化並成為大規模的偉大企業呢?」另一方面,在留學期間「當我到了從未見過的嶄新世界挑戰時,那種世界一瞬間展開的感覺,我希望未來也能在工作中體驗到」。

ー 出社會後第三年所面對的挑戰、有什麼不安嗎?

比起不安,想要投身在這完全未知世界裡的心情可說是壓倒性的勝利。入社之後,我被分配到手機遊戲事業部,對於第二年開始就擔任大型專案的事業責任者,並被賦予決定權,這讓我感到十分滿足,與此同時,我也開始思考今後自己的職業生涯。
在與上司認真地討論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時,上司推了當時猶豫不決的我一把,直到現在我還是非常感謝這件事。

 

 

ー 田川先生所屬的專案是進行手機遊戲的全球化,具體來說,這份工作要做什麼呢?

我的任務是搭建起台灣和日本之間的橋樑。而進行遊戲的國際拓展大致上有兩種方法,第一種是直接將日本版翻譯成外語言,另一種則是另行製作成國際版再發行。 而 Akatsuki 採用後者,由曉數碼擔任開發中心,配合國際上不同的國情,思考遊戲營運策略及玩家互動模式。為了可以確實地延續日本版的優點,使海外玩家也可以開心遊玩,我們會將日本的觀點、資訊與台灣成員分享,並將來自台灣「想進行這樣的規劃」的聲音傳回日本。我的工作就是在這樣的流程中,進行兩個團隊間的協調。台灣成員的母語幾乎都是中文,不過,會說日文和英文的成員也很多,在台灣主要都是以這兩種語言進行溝通。

ー  作為台灣和日本的溝通橋樑真的十分活躍呢!那兩邊在思考方式和風格上有什麼不同嗎?

有滿多不同的呢。舉提案方法為例,在日本會是以目的和前提為優先,大多會從概念開始逐步建構;而在台灣,一開頭就會點出「這樣做是最好的!」,把最重要的部分先提出來的狀況比較多。面對這種提案方式,日本方可能會感到很驚訝,並且提出像是「如果這樣的話就不能◯◯了呢」等對細節上在意的部分。有時候會因為這樣的原因,導致兩個團隊之間產生摩擦。而對我來說,將雙方的考量連接、協調,正是我重要的工作。

 

 

ー 在台灣似乎可以快速地做出決定,但真的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嗎?

在曉數碼,主要是 Leader 進行決策。因不需要形成共識的時間,的確可以迅速地做出決定。一方面,在這個決策風格下提出「不對,我覺得這個才是最好的」的成員也勢必存在,故在台灣無法找出全體成員都能一致認同的目標。相對於日本偏重的「個人最優選擇」,台灣比較傾向重視「全體最優選擇」。這兩種決策風格有各自的好處,我覺得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。而即便兩邊作風不同,但「希望獲得最好的結果」這種強烈的信念卻是共通的。與其強調兩者的不同,我是抱著「如果大家共同追求的都是理想的結果,我們就可以團結一致」這樣的信念在工作的。

 

「我決心取下至今為止的有色眼鏡,並轉換自己的心境來看見那真正的世界。」

 

能從赴任時便進入迷惘的隧道中脫身,是因為注意到了一件事情。

 

ー 外派初期,你採取了什麼樣的行動呢?

我還記得當時台灣成員十分盛大的歡迎我,真的非常開心。最一開始的一個月我野心勃勃,提出許多事件的改善計畫、業務更新流程及 QA 制度的優化、國際版的原創活動等等,在引擎全開的狀態下埋首工作。然而,那些計畫並未如預期般順利執行。
最初我也曾對台灣成員有種否定的想法,漸漸地,我開始對自己工作的價值感到迷惘,和社會的連結也變得薄弱。在我眼前發生的,是台灣固有的問題嗎?能夠修正嗎?連這些都無法解答的我,像是在隧道裡迷路了一樣。

ー  現在順利地從隧道裡出來了嗎?

是的。從那個令人痛苦的隧道中出來了(笑)之前讀到一本書,偶然看見這樣的一段話:「覺得看到的世界很複雜時,是我讓它變得這樣的。人生絕對不是一件複雜的事,是我讓它變得複雜,是我讓幸福的活著這件事變得困難的。」※,當時我就清醒了。製造出痛苦的,是我自己!直到當時我才發現,原來是我一直以來都戴著「日本的有色眼鏡」。台灣成員有 90% 都是台灣人,單憑姿態和氛圍這種不明確的情報進行判斷是不會順利的。我擅自地帶入負面、消極的想像,一旦把原因都歸咎於「因為文化不同」,那麼思考就停止了。因此,我決心取下至今為止的有色眼鏡,並轉換自己的心境來看見那真正的世界

 

 

ー 在拿掉「眼鏡」之後,有什麼變化嗎?

每一件事都透過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確認之後,世界變得更加鮮明可見。與此同時,也變得可以「信任團隊」、「能夠傳遞自己的意見和想法」。像是「怎麼不這樣做呢?」這種想法,也轉成「你們是怎麼想的呢?我認爲這樣做的話會更好,你們覺得呢?」透過這樣的溝通模式,那些因自己帶著有色眼鏡而變得找不到工作價值所衍生的迷惘不安,也變成「若是自己覺得最好的事情,那就繼續做吧!」的這種意念。如此一來,在拿掉「眼鏡後」透過「裸眼」所看見的世界,就有了完全不一樣的風貌。

ー 生理上和心理上都經過了一段很長的旅程呢。

自從注意到這些事之後,我與台灣成員的會議增加,面對面談話的機會也變得更多了。我更重視這樣能當面對話所進行的交流。

外派途中也曾回到日本,向參與徵才說明會的日本學生進行海外職務的介紹。

 

ー 有特別的收穫及回饋嗎?

這個工作所帶來的妙趣除了能清楚分析兩個團隊各自的強項及弱項,並使雙方可以通力合作之外,最近台灣團隊的遊戲企劃們也拓展了業務範圍,多了比起以前更有創造性的活動內容,這件事也讓我感到十分開心。他們在工作上如此活躍,我感到與有榮焉,覺得自己也做出了一些貢獻。

ー 想到日本和台灣各自的遊戲企劃一邊相互激盪,一邊創造出新的娛樂事業,就令人感到無比興奮呢。田川先生認為,能在國際上活躍的必要能力是什麼呢?

關於外派所需要的能力,我們常常聽到如:語言能力、解決課題的能力、積極性等等⋯然而,我認爲最為重要的莫過於,「可以屏除既有的想法、拿掉『有色眼鏡』放下自己一直以來深信的執念,以『裸眼』看世界的勇氣。」當你可以清晰地看見世界時,語言等上述能力才能有發揮的餘地。如果無法放下心中的成見,永遠以「文化差異」作結的話,將會深陷在無盡的隧道之中走不出來。

 

「如果能將所接受到的幸福加倍報答給這個世界那就太棒了!」

 

ー 今後,有什麼想在台灣挑戰的事情嗎?

我想用 Akatsuki 的服務,讓世界上的人展開笑容。我非常希望可以讓 Akatsuki 成為這樣具有影響力的企業。因為有了此次重要的外派機會,才能把在日本學到的 Know-How 及經驗帶到台灣,往具備國際化能力的組織更邁進一步。我希望能擔任「傳教士」的角色,進而發揮我的力量。

ー 對於10年後的自己,你有什麼想像嗎?

我想10年後,我應該還是會在某一個從未見過的世界工作吧!常常被問到「你的目標是什麼呢?」,但其實我並沒有決定目標。對我來說,「現在正在挑戰的那個東西」就是目的,就像在享受著尚未決定目的地的旅行一樣,讓自己置身海外,就能接觸新的環境、文化和哲學。同時,發自內心的心境轉變也令我感到非常雀躍,這就是讓我感到無法言喻的幸福感,我想那就是活著的意義。而這也正是因為我有著「日本」這個強健的根基,我才得以感受到這樣的幸福。我認為只要循著這個根,就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工作!可以的話,我想以這樣的旅行享受人生,並且如果能將所接受到的幸福加倍報答給這個世界那就太棒了!

ー 對於想在國際舞臺上展露頭角的人,你想要對他們說些什麼呢?

以我自己親身體驗到的事來說的話,首先,無論如何都要親自搜集情報,直到自己能理解為止,並經常確認「這是我親眼看到的資訊嗎?」再來,不要輕易被周圍的評價所動搖,要不斷地問自己「這麼做真的是最好的方法嗎?」並相信自己的判斷,不停地尋找對團體來說最好的結果。一方面用自己的量尺判斷優劣、一方面與夥伴一同找尋最佳的選擇。不依賴於既有文化的人,一定能夠成為真正在國際上發光發熱的人才。

「態度比學習語言更重要。堅持去做自己認為最好事情。」田川先生對學生們這麼說。

 

ー 最後,在台灣的生活開心嗎?

當然!每天工作結束後我會去語言學校學習中文,我與八位來自中南美洲等其他國家的同學們共感情很好。我常常回家後也還在工作。台灣人很重視和家人相處的時間,雖然有點意外,但在台灣如果沒有特別的聚會,晚上是不會和同事一起度過的。來到台灣之後,我也覺得自己比以前更重視家人了。我常常和曉數碼的成員一起外出吃午飯,我推薦魯肉飯和蔥油餅,在台灣有很多好吃的在地美食。不過有一個例外,有次我被騙著吃了一種超級臭的豆腐料理,叫做「臭豆腐」,當時真的是受到了很大的衝擊⋯⋯(笑)順帶一提,如果讓台灣成員喝酒,他們也是很能喝的,倒啤酒的速度,恐怕也是世界一流!從日本前往台灣的交通十分便利,有機會的話,請大家務必來玩。

將日本和台灣不同風格中的優點,各自發揮。

 

 

Wilson Yen(左):「沒有不讓優秀人才派往海外的理由。這樣的想法並沒有錯」

以前我們的團隊,因為很難互相看到日本和台灣各自有的問題和實際情況,而產生了許多誤解和不滿。田川先生則為了解開這樣的困境而來到這裡。作為聯繫兩個團隊的參謀,他給了我們許多意見和對策。我們也從日方的視點再次思考,並且找出適合台灣的調整和改善方法。因此,專案的進行效率有了大幅成長, 我們創建了一個可以共同向世界挑戰的制度。
我們並不是將日本的遊戲原原本本的帶往世界,而是將日本的獨特性和世界的需求做結合,希望做出符合全球市場的成品。期望台日未來可以有更深的交流,融合互相的能力、經驗、文化,產生可以改變世界的力量。也期待能在接收田川先生從日本帶來的經驗及資源的同時,把在台灣感受到的經驗傳回日本,讓彼此都能夠有所提升。
在田川先生來之前我也有很多擔心,然而我當時我想「沒有不讓優秀的人才派往海外的理由」。事實上,他做得非常好,我當時的想法並沒有錯。可以獲的超越預期更棒的支援,對我們來說也覺得十分幸運(笑)。
我們也十分期待田川先生今後作為新專案的 Leader 活躍著,台灣的全球遊戲團隊和日本方能有更多的合作,要一起努力的事還像山一樣高呢!讓我們繼續往長期的交流一起邁進吧!

田川勝也(前排左二)與曉數碼的夥伴們。

 
我們所自豪的是「能帶給世人們超棒的遊戲」這種熱情的想法,是可以突破國界、跨海分享並發揮彼此的文化及思考,並與未來連結的工作方式。未來 Akatsuki 和曉數碼也會互相激勵,在全球舞台上,讓娛樂產業的世界繼續熱血下去!
 

田川勝也 (Katsuya Tagawa) Akatsuki Inc./曉數碼 Akatsuki Taiwan Inc.

1993年出生於日本宮崎縣宮崎市。
就讀九州大學經濟學部四年級時,曾赴美至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留學。
畢業後於2016年加入曉數碼日本總公司 Akatsuki Inc. 曾擔任兩款遊戲的專案負責人、總監。
2018年抵台赴任曉數碼台日間遊戲營運溝通,參與多項大型遊戲營運、開發等專案。
2019年基於台灣組織調整,於11月正式接下曉數碼CEO一職。

※出處:「被討厭的勇氣」 岸見一郎 著

※ 文章轉載譯自:Akatsuki Voice《グローバル拠点 アカツキ台湾で学んだ、「文化が違う」で思考停止しない働き方》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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